唐朝,是中国朝代的一个名字,可你知道这也是广西一个侗寨的村名吗?而这,并非是经过旅游包装而重新起的名字,而是由来已久,以致村上的人也在自豪地说:我们就是唐太宗的后裔嘛。
正月初一,是中国人的春节,可你知道唐朝侗寨里的人却在过着一个有着特殊名字、特定意义和特别气氛的节日———“赶贼节”吗?把两个节日一起过,既带世界性,又具本土化,绝了!
这里叫“归滚”
出游前,我从只言片语的资料中得知:在桂北有一个地方叫唐朝,每年大年初一全村人在过一个“赶贼节”。这个节名叫得很直白,也很有吸引力。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,腊月底,我先来到了唐朝所属的独峒乡,为的是做好一切准备工作。经打听,唐朝那地方地处深山,平常没有班车可达,更何况春节期间周边的交通停运,连经过山岔最近的班车也没有了。于是大年三十那天,当人家忙于做团年饭时,我却在忙于找车。还好,我约到了一位开摩托车的小伙子,更好运的是,在他家里蹭上了一顿正宗的侗族年夜饭。其实,那里的是年“午”饭———这里的人,家家户户都从下午三四点开席,一直吃到入夜。
第二天一大早,我们沿着公路来到座龙村后,就开始拐入小路了。又走了大约4公里后,趟过一条没有桥的小河就开始上山了。在一条没有路标的岔路口上,摩哥犹豫了一下,便选了上面的一条。约几公里后来到了一个寨子,向一个学生哥模样的人问路,答曰:“你们走错路了。这里是归滚。归去的归,滚蛋的滚。”学生哥还指了指那边山腰朦胧处,风趣地说,“我们这边是‘汉代’,那远远的才是唐朝。”怪事儿,这两座隔山相望的侗寨,在称谓上竟是如此风牛马不相及:一个是完全不符合汉字地名上的表达,一个是连历史上的朝代也兜上了。
是的,我们来自汉地的人得当即“归滚”。重新来到刚才的岔路,向下走了大约3公里,终于来到了“遥远”的唐朝了。
堂堂的唐朝“一国之君”竟衣着不整
唐朝这个寨子很古旧,看得出文明鲜至。当我走进寨子的时候,所有人都在瞧着我。这样的“注目礼”我还从未体验过,尽管我也常在穷乡僻壤转悠。我向村民打听哪一位是村长,当村民指着一位相貌平平的人对我说“那就是村长”时,我还是本能地反问了一句:真的是他?不是吧,今天是大年初一,这位个子不高的村长,外穿一件旧西装,皱巴巴的。里面衬衣的领子也已经有点破了,色泽跟主人黝黑的脸庞一样。脚下踏的虽是皮鞋,但更像下雨天时的水鞋。
村长姓吴,很年青,才三十来岁,可一看就知道是饱经风霜的人。他家有一女一男两个小孩,大的已经在读小学。山里人就是好客,他请我中午在他家里吃饭。本来在春节这一天,按他们这里侗族的习俗是不煮饭的,全是因为我。过意不去,我给他家的两个娃儿封上了两包“利市”,也来了个汉族的习俗———算是扯平了。村长见多识广,能说会道。席间,村长不无自豪地说:“我已经连任第二届了,都是村民自个儿选着当的。”问起村事,他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说,他们这个唐朝村分为三大片,以鼓楼为界:山腰上中间的鼓楼叫中楼,上面的称上楼,下为下楼。中、上楼以姓吴为主,下楼姓阳、龙等。由于我这次在桂北的其它村落都看见过火灾的迹象,看到这唐朝也是古侗木楼成片。一问果然在1986年这里也发生过大火,是在中楼开始烧的,祸及300多户,幸无伤亡。
何谓“赶贼节”
说起“赶贼节”,村长告诉了我关于这节日的起源:这里山高林密,加上地处桂、黔、湘三省交界,是一个“三不管”之地,自古以来就经常受到山贼的光顾。村民不胜其扰,奋起反抗。有一次当贼人又一次进村搔扰时,下楼寨里姓龙的族人带头把山贼赶走。从此以后,山寨安宁,唐朝太平!为了纪念此事,也为了教育子孙后代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,于是每年春节头一天,唐朝人就搞了这样一个活动:一伙人饰作山贼,鬼鬼祟祟地溜进村子。侗寨里的人看到后,随即鸣放鸟铳,以作驱赶。在此起彼伏像爆豆一样的枪声里,山贼惊慌失措,狼狈而逃。当年,山贼被赶出山寨后,只好在外面偷摘种在农家地里菜呀豆呀什么的,聊作战利品然后打道回府。现在,则演变成摘些青菜作为手信,重新回寨里来谢罪。以前在活动中,是唐朝侗族人鸣放鸟铳,意在用枪声赶走山贼。解放后由于当地政府收缴了枪械,只能用鞭炮声来代替枪声,便一直沿袭至今。为了表示对当年带头抗贼的龙姓族人的尊重,村民立下规矩:每年的“贼王”一成不变地都由龙姓人来扮演,其他山贼则由各楼的小伙子轮流充当。今年是上楼的人,明年则是下楼的人来扮贼。
当我问“赶贼节”是不是像外人传说的那样,是从1952年开始的,村长也说不清,说是爷爷的爷爷那时就有了。这一点,从用枪声过渡到鞭炮声也能证实。
“山贼”来了,鞭炮伺候
下午三点许,“赶贼节”开始了!一轮鞭炮响过后,先是走出了一个敲锣的人,再走出了一个打鼓的人,紧接着是一个身披红袍的“贼王”,随后就是一群贼头贼脑的“蒙面大盗”。他们个个身披灰色长袍,全身上下裹得紧紧的,手拿树枝,绕场而行。这时,村民们纷纷走到场中间,一个劲地鸣放鞭炮。绳子一般长的鞭炮串,像村上的电线一样,横七竖八地搁在地上,任它们响个不停,鸣个不息。什么叫做震耳欲聋,什么叫做乌烟瘴气;什么叫做狂欢嘉年华,什么叫做沸腾的山村,只有这时,你才可以亲身感受到。淘气的孩子们在场上乱窜乱走,乱点乱燃;有的在抢拾地上的鞭炮,也有的在互相“打仗”。而更多的人站在四周,在戏台上、在侗楼上、在堆积物上当观众。
在这过程当中,不时地有人拿着整包或整箱的糖果在抛发给观众。人们乱成一团地抢呀拾呀,任凭身边的鞭炮炸个不停,形成了一个既欢快又混乱的场面。我没有考究那些慷慨解囊的人为什么是以这种形式“回馈”乡亲,但我想:能在这个特定的时候和特定的环境,也让乡亲抢得欢欢快快、玩得开开心心、吃得甜甜蜜蜜还是不难的。于是,我跑到寨里的小卖部,“老板,给我来一箱糖。”豪气得使我也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我。
“山贼”分别要去三个比较空旷的场地上转悠,以示四处扰民,但无一不遇赶声所谴,鞭炮伺候。“山贼”被赶出寨后,人们欢欣鼓舞,吹笙放歌,现在已经演绎成了吹芦笙比赛。那是分成三队(上楼、中楼和下楼)进行。由于势均力敌,没有一个楼是常胜将军。可我发现在拜庙时,吹芦笙的是清一色的老人,说这是为了尊重老人。而这时,由于是竞技,派上场的都是年轻人了。
傍晚,被赶出唐朝的“山贼”们,在寨外“偷”些菜回来给全村人谢罪。现在,这过程也已经演绎成了百家宴了。那就是每家每户拿出糯米饭、米酒和一些菜肴鱼肉,都聚在鼓楼前的坪地上吃百家宴。他们推杯换盏,相互恭祝:唐朝盛世!
大年初一晚我得睡在计生站
吃过午饭,村长领着我安顿住处。他把我带到了村前一座像是办公室的屋子前,门前有一个四方形的小木板,上面写着“计生站”三个字。开了那把尘封的大锁后,他领我走上了二楼。又打开了一把同是尘封的小锁后,进门一看,我愣了:这里已经好长时间没人来过了,更别说住过。一床一席一被单,一台一椅一昏灯,上面是杂乱的蜘蛛网,下面是厚厚的灰尘……出门在外,吃苦是意料之中的;大年初一客寄他乡,我也不是第一次。可受到这样礼遇,我还从来没有过。村长说,他回头再给我送些棉被过来。我直后悔,当时吃饭时没有跟村长说:我今晚就睡在你家的客厅上。
窗外传来一阵阵鞭炮声伴着芦笙声,我看到一队长长的人群,在向村外走去。赶贼节不是在村里过的吗,怎么跑到外面的呢?原来每年这个时候,扮贼的那楼人(今年轮到中楼)还得负责组织当年拜庙活动。由芦笙队开路,来到村前一个叫“飞山庙”的地方,先是在庙前吹吹打打,后进入庙里烧香祭祖。“他们也在做吹芦笙热身运动。”一村民告诉我。因为每年的这一天还举行芦笙比赛。
随后我来到了中楼,看到楼前有一副对联写得很耐人寻味:风月无边遥望东北八千里,江山如画古称唐朝为中楼。下联上的“唐朝”和“中楼”的关系,妙不可言。无论如何,这地方竟与历史上的唐代扯上了关系,怪不得村上的人都自豪地说:“我们是正宗的唐太宗后裔。”
遗憾的是,今天的这些“皇室们”,连民间这样的活动也不得不受“国库空虚”所困惑。在中楼的鼓楼前,我看到一张告示,说这一年春节搞芦笙比赛募捐的收入情况:全村筹得900多元。
旅游提示
交通:唐朝地处三江县的北部,与贵州、湖南省交界。全村600户居民,2300多人口,居住着杨、吴、龙、阳、夏、汤六个姓的侗族民众。唐朝村未通路前,从村里步行到有公路的地方要走三四个小时。1998年修了一条简易的村屯路;到了2004年又改造成四级公路,小轿车才第一次开进了村里。要从独峒乡(或在同乐乡)请摩托车进去(约50元)。从三江县古宜镇去独峒乡的班车只经过山外的座龙村,唐朝至今不通班车。
游玩:每年初二中午,寨里还有送新娘活动,这是唐朝的一种习俗。还有一种习俗是在每年农历九月十五,是他们的重阳节,届时搞斗牛节。这里的牛是黄牛,而不是水牛,山地里养不出水牛来。
其实这一带也是很值得走走的,如座龙寨上有一大名鼎鼎的红军桥。在岜团寨有一侗族风雨桥,以人畜分道而著称。此外,平流和八协的鼓楼也蛮有特色。
食宿:唐朝没有任何的接待设施,没有旅馆也没有小食店什么的。有困难,找村长。没错。在三江县城可宿三江宾馆,低、中、高消费一应俱全,6号楼的房间可低折至40元。